总是等待春天

《我们的心脏像玫瑰卡在胸中》

《我们的心脏像玫瑰卡在胸中》

 

邓布利多x德安妮丝

 

 

“我长久地凝视太阳,

在那时我感到居无定所。”

 

是送给白水的生日礼物,希望她永远开心:)

 @白水_ 


Reference:本文有参考白水的《And the Night Shivers Like A Bow》,我最喜欢的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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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安妮丝,在分院帽大喊出“斯莱特林”的那一刻起带着不近人情的表情走近湖底,仿佛带着某种使命一般在图书馆禁书区的边缘恰到好处地学习,在日历上数着日子去禁林收集月光下闪闪发光的流液草。在收到家主戒指的那一刻明白她的童年和学生时代已经夭折大半,剩下部分要在无休止的文件中寻找答案。白天学习,或者睡觉,晚上处理家族事务,或者夜游。周日从密道去往翻倒巷用高尚或者肮脏的方法收集到她所需要的一切,斯托皮亚小姐人生里为数不多的选择。

 

那一天她照常把自己藏进教室倒数第三排的角落,在变形课上低头看压在课本下的如尼文魔咒,圆润齐整的指甲在桌面上轻轻划下一个倒三角。

于是邓布利多俯身靠近她的课桌,投下一小簇阴影,“斯托皮亚小姐。”

“抱歉,教授。”她从善如流地把课本往上推了推,抬眼看教授,语气颇为天真:“是留堂还是禁闭?”

“每周五晚上来我办公室。”

 

德安妮丝在心里快速回想了一遍近期要处理的事务,心底暗骂一句多管闲事。然而周五晚上仍然认命一般拖沓脚步敲响办公室的门。邓布利多没有为难她,向她仍然展露出一副温和包容的样子,仿佛对待这种坏学生——像她这样的,已经颇有经验。只是让她完成了一些中阶变形术练习,她当然完成得很好。毕竟在目光和蔼的教授注视下完成还是比在冒着绿光的魔杖底下完成简单许多。

邓布利多让她坐下,递给她一杯柠檬红茶。开口的语气仍然温和:“斯托皮亚小姐,完成得很出色。课堂内容让你觉得太简单了吗?”

“不是的,教授。”

“如果有什么事情,我的办公室永远欢迎你。”

 

她几乎是要怒气冲冲地走回寝室。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总有这种老好人,以为自己无所不能,拯救一个迷途的学生像拯救一只羊羔?还是说他,邓布利多,需要用提高坏学生成绩来给自己的履历添砖加瓦?为了这几个周五晚上的禁闭,她不得不熬夜才能处理完家族里的事务。黑湖的章鱼游过她窗前,逐渐熄灭的光暗示夜晚已经太长。

 

为了尽早结束禁闭,她不得不开始在邓布利多面前使出全力。继甲虫变纽扣,雪梨跳踢踏舞等等课程之后,德安妮丝努力让面前的茶杯(装有茶水!)变成一只滴答作响的金色怀表,表链甚至以巧妙的弧度堆积在桌上,表明她不再需要这种浪费时间的补习。邓布利多惊讶地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他自己的怀表比照——是一样的。

她的脸有些红了。

 

从那之后邓布利多频频造访德安妮丝的梦境。有时是一片海,话语都被眼泪洇湿,蓝得模糊不清。他的眼睛像一片海注视她。有时是她在画一幅油画,笔触细节全都被过滤,只剩下眼睛——还是蓝色的。梦的结尾往往是她在伦敦的清晨把画丢进火场,调色盘放在原地,像表演完后被遗忘在舞台上的彩带。

有时过早醒来,她突然想要大哭。

 

生活好像还是一样。她忍受周遭痛苦的一切,认为生活的意义无非是忍耐。翻开大部头的炼金术书籍寻找尼可·勒梅的蛛丝马迹,德安妮丝习惯于做一切最坏的打算,就算解咒没能成功,魔法石或许也能成为最后的下策。她也尝试将据说能消除黑魔法印记的药水往自己手臂上狰狞的疤痕上倒,除了疼痛之外一无所获。最后她轻蔑地把玻璃瓶丢进壁炉,想自己绝不会再因为厌恶怜悯而做出无意义的举动。

 

四月的山茶开出第一个花苞,春天和社交季一起到来。上百封言辞大同小异的信件盖上某个家族的家徽朝她涌来,然而商业贸易的合同也同样如期到来,甚至还有她在麻瓜银行那边的投资纠纷。她已经不记得上次好好睡觉是在什么时候了,总之连续的熬夜让她白天也像走在云里,课堂的课桌成为第二个床铺。变形课上身边的同学吵得她睡不着,皱着眉头抬头才知道是邓布利多换了新的西装。

 

这一切同样结束在一个下午。头天晚上她终于回复完大部分积压的文件,恰逢满月,她在收集完草药后还发现了河边新长出的一小簇水仙,弗伦泽提醒她注意金星运行轨迹的变化。一切都顺利得恰到好处,除了她因为过度熬夜而感受到的眩晕,最后她在变形术教室门口突兀地倒在地上。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医疗翼的天花板显得陌生,空气中漂浮着蓝色的夜晚。她转头看向窗边的书桌,邓布利多正在专心批改新交上来的论文。甚至可以闻到羊皮纸和墨水的味道。

等等,邓布利多?

她差点以为自己还在做梦,这一切属于夜晚的蓝色都太像梦了——如果身旁的教授没有和她对视的话。

 

“吵到你了吗?”邓布利多很快把灯熄灭,唯一的光源消失之后,他们之间更像横亘着一片海,游过孤独的鱼群,地下五千英尺,深蓝色的海。

德安妮丝垂下眼,没敢看他的眼睛。“没关系的,教授。”归功于长久的睡眠,她费尽力气才吐出几个喑哑的单词。

“你该好好休息了,安。睡吧。”他把凳子搬到床边,摸了摸她的额头。

好像等这一刻太久了。眼泪涌上眼眶,她赶紧闭眼,温暖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她皮肤上。德安妮丝鲜少命令什么,但这次她命令自己记住这一切,记住深蓝色的夜晚,记住即将熄灭的温暖的光。

 

第二天她照常醒来,发现身边空无一人,甚至要怀疑那些都是自己的想象。德安妮丝向庞弗雷夫人道谢,赶回寝室拿课本,祈祷能赶上第三节的古代如尼文选修课。星期五晚上她仍然犹豫地敲响办公室的门,这次邓布利多让她在办公桌上写新布置的变形术论文。她在给羽毛笔蘸墨水的间隙飞快地抬头瞥一眼他,然而邓布利多神色照常,不知疲倦一般低头处理新的课题。

 

时间在逐渐干涸的墨水里仿佛也停滞了。如果有时间停止的魔法,那她希望能够停在这里。还没有太多别离,故事的开端才显露一角,战争像遥远的都市传说,最终放在坟墓前的百合花才刚发出新芽,她所有要烦恼的事情都只是餐盘里的一颗西蓝花。

直到对面的人咳嗽一声,打断她即将写下的单词。邓布利多放下手中的一沓羊皮纸,给她递来一杯冒着热气的蜂蜜茶。

加太多糖了。她勉强咽下一口。

 

“那么,告诉我吧,安。如果你想的话。”如此模糊不清的问句,他笃定德安妮丝明白内容的指向。可是,为什么?

德安妮丝抬起头,蓝色的海停滞在她眼前。那样的眼神,仿佛一切在他面前无所遁形一般,她下意识想要逃避这种目光。对视超过一分钟的话她说不定会真的忍不住把一切告诉他的。

慌乱之中德安妮丝瞥到墙上的挂钟,金色时针已经快要指向10,绝好的借口。她在不安中停顿十秒,看向邓布利多的眼睛:“抱歉,宵禁时间快到了。我该回去了,教授。”

 

 

不等回应,她撞开椅子,用尽全力快步走出办公室,在关上门的那一瞬间奔跑起来,朝着黑暗的湖底奔跑而去。她突然对一切感到后悔了,如果触摸太阳的代价是被冲上沙滩变成结晶,展露含有杂质的一切,那她宁愿不要。一种难以形容的恐惧压倒了她,如果你知道那一切...如果你知道我的恶咒比变形术更加熟练,如果你知道我是空心的怪物?

她回到寝室,不敢开灯,在一片漆黑里摸索着蜷缩成一团。在无尽的黑暗里她才感到安心,是的。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德安妮丝不自觉地抚摸自己手臂上的疤痕,凹凸不平的狰狞的疤痕盘踞在白皙的手腕之上,平时被宽大的院袍隐藏。不合时宜经过的时刻,正在冲向她*。她几乎分不清是梦境还是回忆,她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下室的角落,她咬破嘴唇只是为了不在母亲面前流下眼泪,她承受钻心剜骨后留下了没办法消退的痕迹。那些痛苦的时间...都是她。

 

她好像忘记了自己痛恨一切。她恨自己沾满鲜血的脐带,恨把罪恶的血涂在她额头上的手指,恨纯血家族的每一把金色汤匙。除名是她迄今为止为了自己做过的最大的抗争,下一个抗争或许会以生命为代价,不过那些都不重要。现在所有人都告诉她,她做的很好,领地纠纷和商业往来在她的处理下一帆风顺,父亲的病情控制得很平稳,可是那又怎么样?这一切带给她的是,她开始恐惧爱本身。

 

她在黑暗里行走太久了。久到被月光的光芒灼伤。

 

从那天之后德安妮丝尝试躲避邓布利多。她在变形课坐最后一排,把所有要完成的练习都控制在“勉强及格”的范围内。星期五晚上心安理得地泡图书馆,甚至有天还难得地给维克多写了一封信。只是,这样的日子持续越久,她心里的不安就越发浓厚。刻意忽略的眼神在她心底埋下一颗铁丝质地的种子,随着夏天的到来开始疯长,如同藤蔓...是藤蔓,缠绕着她的无非是她自身。

 

 

维克多在六月初给她寄了一把大提琴。猫头鹰累坏了,喂了两包高级饲料才哄好。她特地挑了个没课的下午找到一间空教室,松香的气味在琴盒打开的那一瞬间涌向夏天。她不太会演奏,但还是像模像样地架起大提琴。没有名字的,略显生涩的乐曲从琴弓上淌出,成为情绪的河流。有时候忘记下一个揉弦,不过那都不必在意。总之当她回过神来放下琴弓时,邓布利多鼓着掌站在她面前。

 

她忘记逃跑了。

 

“抱歉,安。”邓布利多在她面前坐下,并为此道歉。

德安妮丝抬头看着他,夏日的光芒在他眼睫下投下一片阴影。

 

“我将告诉您一切。对我用摄神取念。”德安妮丝握住他的手,把魔杖尖对准自己。一种突如其来的勇气迫使她做下决定,亦或者是一种懦弱。她已经无法再忍受那种刻意的逃避了。德安妮丝向他展示了在绿色雾气中的一切,鲜血,头骨,和眼泪。得益于她对大脑封闭术的日常练习,也许只是邓布利多不愿再多窥探分毫,他所看到的只是关于过往的精准的一部分。

 

德安妮丝突兀地站起,显露出结束这一切的意味。“好了,现在您已经知道我是怪物了,不必为此道歉。”

 

邓布利多只是看着她离开,不发一言。

 

 

期末考试之后她飞快赶回斯托皮亚庄园。老斯托皮亚伯爵病情控制得很好,甚至还能笑着和她开几句玩笑。暑假一切带有社交意味的聚会她统统没出席,把维克多推出来就已经足够。在大厅里塞满音乐和人声的时候她一个人坐在阁楼上,对着面前的羊皮纸发呆。夏天已经来了,把窗前的枝叶烤得发烫,白昼冗长,时间迟缓,足够她在一切的繁琐事务中抽身十分钟。什么都不想,对,就是这样,然后什么也不会伤害我。

可是,熟悉如同老友一般的痛苦仍然攫取了她。

 

她收到一封信。没有署名,钢笔的印迹在羊皮纸上微微晕开,漂亮的花体字。

 

“你的不安令我想起

那些候鸟,在暴风雨的夜晚,

扑向灯塔的横梁:

你的甜蜜也是一场风暴,

它回旋,却并不显现自身;

它休憩的时间更加稀少。

我不知道你

如何坚持住了这一切,你精疲力竭,

在这个冷漠的湖中,湖水就是你的心。”

 

是一首诗。

 

 

再次踏进教室的时候她想,我没有什么再害怕的了。她开始把一切做得很好,变形法则的论文得到新学期的第一次当堂表扬,邓布利多在下课时拦住她:“斯托皮亚小姐,请继续你周五晚上的补习。”

有时候是他们一起讨论《今日变形术》上最新的课题,或者是邓布利多指导她探索更高阶的练习,但更多时间是他们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各自低头写字,剩下静谧的火焰在壁炉里燃烧。

 

在德安妮丝准备离开的时候,邓布利多叫住她,说:“不必为了过去的痛苦惩罚自己。”

她站在原地,没有回头。

“我知道的,先生。”

 

那天晚上她睡得非常安稳,再也没有半夜惊醒。一直困扰着她的梦魇也随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阳光下闪闪发光的海,柔柔地包裹住她。

 

他们时不时聊天,偶尔也谈到邓布利多自己。他说他也曾有过痛苦的日子,不过那些都过去了。德安妮丝抬头看他的眼睛,一如既往的如湖水一般平静。

 

 

圣诞节的时候德安妮丝给他送出羊毛袜和针织围巾,送出写下祝福的贺卡。她在树下拆开自己的包裹,发现邓布利多寄来了用玻璃罐头装着的永恒火焰。她把手掌贴近玻璃,温暖从罐头里一点一点透出来。打开随罐头寄来的贺卡,看到漂亮到有些熟悉的花体字。于是她笑起来,她早猜到暑假那封信的作者。

 

假期结束后就看到他戴着围巾来上课,整个人显得毛茸茸的,德安妮丝坐在第一排,目光追随着围巾上细小的绒毛。

 

二月份仍然是冬季。在无雪可落的日子里,霍格沃茨的天空终天显得晦暗。时不时下雨,一切都笼罩在潮湿的雾里。

 

她收到印着家徽的加急信件。

在预言家日报上第四次看到关于德国局势的新闻之后她重新翻开黑魔法书籍,德姆斯特朗的朋友给她寄来许多教科书,有求必应屋成为她新的练习室。

德安妮丝重新练习着她需要的一切黑魔法。在击碎房间里的药水瓶后,大块的碎片划伤了她的手掌,碰到黑魔法的地方显现出一片青黑。她咬着牙泼上大半瓶寝室里存放的白鲜香精,用绷带随便缠好。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没翘掉周五的补习。德安妮丝神色如常,只是把手紧紧贴在身侧,暗自祈祷不被发现。

很快,邓布利多抓住她尽力想隐藏的手掌。他皱起眉,厉声询问她伤口的来由。她却突然从他身上感受到一种熟悉的痛苦与不安。

德安妮丝没有把手抽回,只是怔怔地看着他:“您在痛苦......为什么?”

 

“答应我,安。别伤害到自己。”

 

“为什么这样对待我?”她平静地开口,剩下半截没问出口的话。您为我做的一切,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为了补偿您自身?

邓布利多没有说话。

“世界上最有力量,同时也最疼痛的东西,是爱本身,先生。”

 

德安妮丝告诉他,我爱您,而爱足以使我毁灭。

她踮起脚尖,紧紧地抱住他。她的头顶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世界在肋骨之中融化了,衬衫被挤出轻微的褶皱,他们藏进黑暗里,像在等待最后一个春天。

 

 

 

往后的日子里她鲜少哭泣,更多的是对一切的漠然。在邓布利多的保护和教导下她很少再受伤,出色地履行了一切承诺。在N.E.W.T.考试的前夕她短暂失眠,想象了一下如果她从死亡的手下逃离,应该从事什么职业。然后她轻轻笑了笑,想,我已经拥有了我所需要的一切,而死亡也不能所向披靡*。

 

 

毕业之后德安妮丝独自提着箱子来到伦敦,是邓布利多接待她。他们在会客厅里谈了整整两天,完成一个宏大的计划。她把去往德国的车票藏在大衣口袋里,虚拢的手指像握住谁的手。

在登上火车之前,邓布利多隐藏在人群中,对她致以柔和的目光。

 

德安妮丝回头看他,说——

 

 

“请您为我感到骄傲,然后送别我吧。”

 

 

 

 

 

 

 

 

 

 

标题出自阿米尔·欧尔的《时间博物馆》。“我们的心脏像玫瑰卡在胸中,我们继续呼吸。”

*出自蒙塔莱的《海边的屋子》,原句是“我想说:不,你将不合时宜地经过的

时刻,正在冲向你。”

*“死亡也不能所向披靡”,狄兰托马斯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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